深度：为什么世界贸易组织总干事阿泽维多会提前卸任？

原创 滕秋水 区域与国别研究讲堂

世界贸易组织总干事阿泽维多周四突然宣布，他将于8月31日辞职。此时，距离他届满还有一年多时间，而他的第二个任期要到2021年9月才会结束。。

在冠状病毒大流行和贸易冲突升级之际，这位掌管着国际贸易秩序的负责人出人意料地辞职，给国际贸易增添了另一个不确定因素。阿泽维多的离去为世界贸易组织敲响了丧钟，开放贸易和国际合作可能在未来会被孤立主义与“各自为营”的新贸易格局所取代。那么世界贸易组织也确实快要寿终正寝了。

巴西前外交官罗伯托·阿泽维多为什么要在任期结束前一年就早早宣布离职？大概有如下几个原因：

1． 美国方面的压力

众所周知，美国总统特朗普自去年以来就对中国和欧洲频频祭出“贸易战”的大棒。特朗普总统对强权政治和双边贸易谈判的偏好与世界贸易组织和阿泽维多总干事的观点刚好冲突。出于“贸易战”的需要，阿泽维多领导的世界贸易组织经常处在特朗普政府的枪口下。特朗普政府多次指责世贸组织对美国有偏见，让中国逃脱了所谓的不公平贸易行为。

此外，美国对世界贸易组织在历史上一直占据支配性地位。特朗普政府利用其在世界贸易组织的影响力，不断施压。自去年年底以来，由于特朗普政府拒绝批准一项人事任免提名，导致裁决贸易争端的上诉小组无法工作，世贸组织的运作也一直处于瘫痪状态。

2． 新冠病毒大流行的影响

去年，由于特朗普与欧洲和中国的贸易战，世界贸易已经在下降。自从新冠大流行导致许多国家的经济活动陷入停滞以来，世界贸易还在进一步下滑。世贸组织预测，全球贸易可能会下降三分之一，这是自上世纪30年代大萧条以来从未有过的事。冠状病毒大流行使有关渔业补贴等问题的谈判陷入停顿，任何协议都不太可能在明年之前达成。

3． 世贸组织自身的结构性矛盾

世贸组织是以协商一致的方式做出决定的，这种制度设计自产生的那一刻起就存在漏洞。这意味着，该组织164个成员国中的任何一个国家都可能阻碍该组织谈判的进展。因此，世贸组织是非常低效的。这也是特朗普想甩开世贸组织单干的部分原因。

作为世贸组织的总干事，必须想办法处理国家利益冲突，达成一致，这是一项艰巨而又费力的任务。

4． 为了顺利过渡

阿泽维多这么早宣布离职，也是希望世界贸易组织能够少受一些影响，早点开始着手遴选新一任总干事。

在美国频频发动贸易战的非常时期，WTO本来已经是世界关注的焦点。任何掺杂了大国博弈、政治因素的国际组织，其总干事的人选都会变得异常瞩目。只要看看现在世界卫生组织的总干事谭德赛所处的风口浪尖，就能想象未来世界贸易组织的总干事将有多难产？可以预计，这个总干事的选择过程将历时漫长，确实需要一年或者更多时间来着手准备。

阿泽维多在与WTO成员的一次在线会议上说，“遴选过程会分散我们对预期结果的注意力，或者更糟，会破坏我们的预期结果。”

“我们将把宝贵的时间花在一个充满政治色彩的过程里，这个遴选过程往往会引发分歧。”

5． 个人健康原因

此外，阿泽维多最近身体欠佳，做了一个膝盖手术。阿泽维多的官方辞职原因是“个人决定”。这个原因真的很官方。

阿泽维多在世贸组织代表团特别会议上说“这是一个我不会轻易做出的决定”“这是一个个人决定–一个家庭决定–我相信，这个决定符合本组织的最大利益。”

国际形势波谲云诡，美国和中国两个世界上最大的经济体和贸易进出口国的关系，没有随着新冠疫情的爆发而改善，反而更加恶劣。站在国际组织的角度来看，如果按照特朗普政府的路线图，世界势必将形成一个以美国为中心的自由贸易联盟和以中国为中心的贸易共同体。美国正在推动建立所谓的“值得信赖的伙伴联盟”，打算与澳大利亚、印度、日本、新西兰、韩国和越南合作，布局建立把中国排斥在外的贸易圈。美国在中国“脱钩”的道路上走得越来越远，世界面临分裂的风险也越来越大。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阿泽维多在离职前对世界主要大国没有协调应对冠状病毒危机表示了失望。他认为，2008年金融危机和衰退期间的国际合作有助于世界经济更快复苏。

“要么我们振作起来，开始彼此交谈，找到共同的解决方案，要么我们将付出沉重的代价。”

若干年以后，当人们开始回顾这段历史，不知道有多少人会把阿泽维多的离职作为世界贸易组织死亡的转折点？

我们再来重温一下这首约翰·多恩的小诗《丧钟为谁而鸣》，为阿泽维多送行。

没有人是自成一体、与世隔绝的孤岛，

每一个人都是广袤大陆的一部份。

如果海浪冲掉了一块岩石，

欧洲就减少。

如同一个海岬失掉一角，

如同你的朋友或者你自己的领地失掉一块。

每个人的死亡都是我的哀伤，

因为我是人类的一员。

所以，不要问丧钟为谁而鸣，

它就为你而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