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育部开出“负面清单” 校外机构“培优”迎考

针对学生减负，教育部又发布了新的政策。

教育部近日开出《义务教育超标超前培训负面清单（试行）》（以下简称“负面清单”），涉及义务教育阶段语文、数学、英语、物理、化学、生物学六门学科，明确禁止在寒暑假培训下学期教科书知识内容。

“教育部发布超标超前培训负面清单，是为了治理培训机构提前教学、超前教学。而从政府部门的角度对中小学生减负的政策发布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这一次能否真正做到减负，培训机构如何执行这个文件，是很多家长和业内人士关心的问题。”教育专家、21世纪教育研究院副院长熊丙奇对《中国经营报》记者说。

会不会成为一纸空文？

“小学一年级刚一入学，老师在黑板上出题500以内加减法，学生们没等老师写完就都做出来了，三四年级就过了英语KET/PET等级考试，这在我们学区太普遍了。”提起超前教学，海淀小学生妮妮的妈妈王宇既着急又无奈，“可这就是现状啊，不学就跟不上，我们也期待减负能够取得切实成效。”

5月9日，教育部网站发布消息称，为进一步贯彻落实《国务院办公厅关于规范校外培训机构发展的意见》（国办发〔2018〕80号）提出的“坚决禁止应试、超标、超前培训及与招生入学挂钩的行为”要求，日前，教育部办公厅印发负面清单，为各地查处校外培训机构超标超前培训行为提供了具体依据。

记者发现，此次教育部发布的负面清单共涉及义务教育阶段语文、数学、英语、物理、化学、生物学等六门学科，每门学科的负面清单包括“原则要求”和“典型问题”两部分。“原则要求”部分从课程标准规定、教科书难度、教学进度等方面提出基本要求，理科科目还对练习题提出基本要求。“典型问题”部分按照各学科的各项培训主题列举了超标内容，便于各地对照使用。此次负面清单为试行，将在实践中不断完善。

尽管教育部表示，负面清单将在实践中不断完善，各地要在做好校外培训机构学科知识培训内容备案工作基础上，依据负面清单严肃查处超标超前培训行为，切实减轻中小学生过重课外负担。但是，王宇还是担心这样的负面清单成为一纸空文，根本得不到执行。

这样的担心并非毫无道理。“从现实看，超标超前教学不仅存在于校外培训机构，还存在于学校教学中。如果只管校外培训机构的超标超前教学，不抓学校的超标超前教学，那就是搞形式主义。在具体治理校外培训机构的超标超前教学时，按照目前的监管体系，也很难落地，大多只能依据学员的举报，而选择培训机构的学员（家长）很多就是为了多学、早学，能主动向监管部门举报的很少。”熊丙奇说。

事实上，在2018年，教育部、民政部等四部门就印发《关于切实减轻中小学生课外负担开展校外培训机构专项治理行动的通知》，强调坚决纠正校外培训机构开展学科类培训出现的“超纲教学”“提前教学”“强化应试”等不良行为。制定负面清单，为执行禁止“超纲教学” “提前教学”提供了依据。培训机构和家长可以对照负面清单自查，有关监管部门也可依据负面清单对培训机构的“超纲教学”依法依规进行查处。

专家表示，要切实执行负面清单，就必须把所有学校、教育培训机构都纳入统一治理，依法治教，同时需要加强对教育培训机构的过程监管，实行教育培训备案审查制。

熊丙奇强调，当前，一提到超标超前教学，大家想到的主要是校外培训机构。然而，学校超标超前教学的情况也很普遍。

“一个简单的事实是，我国不少初中学生，在初二时就上完了所有初中的课程。这是典型的提前教学、超标教学，可大家已经习以为常。甚至基于此，有人建议学制可以缩短。去年发布的《中共中央国务院关于深化教育教学改革全面提高义务教育质量的意见》明确要求，不得有提前结课备考、超标教学、违规统考、考试排名和不履行教学责任等行为。因此，负面清单显然也适合中小学校，要对照负面清单，清理中小学的超标超前教学现象。”熊丙奇说。

学乐云教育董事长陈冬华认为，教育部此次的负面清单会执行到位。“现在的‘公民同招’，这是从根源上抓住了问题的主要矛盾，也就是说，民办学校不再有优先招生的权利，那么在这种情况下，招生靠超纲、掐尖选拔学生的土壤就不存在了，教育部这次是系统性地对基础教学进行改革，从公办到民办到校外培训机构，它不是头痛医头脚痛医脚，而是系统性的、组合拳的办法。民办学校作为教育资源不足的补充的历史阶段已经过去了，接下来，普惠小学，初中优质均衡，高中试办特色，在有这些措施保障下，再有负面清单等管理手段跟上，减负就能做到位。”

熊丙奇表示，“清理的难点在于不少地方发展教育的政绩观，是升学政绩观，就用考试分数、升学率考核学校办学与教师教学，超标超前教学也就服务于这样的升学政绩。如果就由本地的教育部门检查学校的超标超前教学问题，结果必然是‘即便有，也视而不见’。这需要强化教育督导的独立性，并引人人大监督和社会监督。”

供给端需要研发能力

上小学四年级的崔图图每天都有2.5个小时的学而思数学网课，如果不是疫情，崔图图就得从丰台区跑到朝阳区去上课。“主要是为了追随一个比较好的老师，其实从去年开始，我就发现学而思以前所谓的奥数数学课程的难度有所下降了。”崔图图妈妈李珊告诉记者，目前在学而思等校外培训机构，会把数学班级分为“敏学班，勤思班，预创班、校内班、校优班”等，而且在入学之初都要对孩子进行严格考试，根据成绩分班。“今年以来还增设了类似校内提高班这种，但是比如一个基本的计算面积的概念，能够变换演绎出很多不规则图形面积的计算，这种到底算不算‘超纲’呢？”李珊很困惑。

记者就教育部的此次负面清单给新东方、好未来、巨人教育等头部校外培训机构发去采访函，这些机构均表示，这个文件刚刚下来，还需要内部进一步研究，暂时不接受采访。但是正如李珊所说，部分校外培训机构对于教育部减负的政策已经有所行动。

“教育部的这个文件给行业带来的影响要长期来看，目前，供给端短期不会明显影响格局，长期需看课程研发能力。预计规范运营的连锁品牌机构基本将会遵照负面清单要求进行课程内容的调整，政策面对全行业，因此整体竞争态势和格局并不会有大的变化。但不可避免会流失一部分需求，考虑到培训市场规模和分散特征，整体影响预计有限。”中信证券教育研究部门相关研究员对记者表示，长期来看，在不触及负面清单的前提下，推出趣味性、互动性、提分效果等方面质量更高的课程，将对机构的课程研发能力提出更高的要求，拥有完善的课程研发体系的机构优势将更明显。此外，目前来看，完全按照学生自身要求授课的个性化辅导，不设置明确的课程体系，或迎来需求的增加，但需关注负面清单的后续更新。

一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某著名培训机构的资深老师告诉记者，实际上，有些培训机构，从去年开始教材就做了不同程度的改变，前两级校内的，完全就是课本，后三级培养的只是启蒙和思考能力应该不超纲，虽然没跟家长明确通知，但是很多家长已经明显感觉学习的题目简单多了。比如课内讲的就是面积怎么算，而课外班会提出一些特殊相关的面积，看看还是利用面积公式可不可以解决，这个就不超纲。

“如此来看，一些校外培训机构已经有所准备了，负面清单对培训机构的影响肯定是很大的，很多机构的教材和课程都要重新研发，所谓的培优课程也会面临很多考验，这的确需要个过程。文件刚刚下来，我们内部也在学习和消化。”上述老师对记者表示，“可是还有很多具体的校内校外的教学很难界定，这位老师给记者举了个例子，比如北京市东城区某小学就要求孩子每天背诵疯狂古诗，一学期100到120首，这算不算‘超纲’？”

在熊丙奇看来，治理校外培训机构的超标超前教学问题，缺的其实并不是负面清单，而是有效的机制。“‘超标超前教学’无非两个层面，一个层面是诸如二年级上三年级的课，小学上初中的课，初中上高中的课，这类超标，无需专业能力都可以判断，在负面清单中，这属于‘原则要求’。另一个层面是在具体授课时，讲超纲的内容，这需要吃透课标要求，有专业能力才能判断，在负面清单中，这属于‘典型问题’。在现实中，前一层面的超标超前教学比比皆是，但没有得到治理，而这类显而易见的超标超前教学都得不到治理，怎么能具体到‘专业领域’？”

因此，熊丙奇认为，应要求校外培训机构向教育主管部门备案培训项目、培训内容、培训对象，以便教育主管部门了解培训的情况——培训情况都不了解，怎么判断是否超前超标？我国已经对在线培训机构的监管实行备案审查制，而目前对线下培训机构的监管，还主要实行前置审批。

“这几年越减越负，当然，这一问题的出现还是机遇需求，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而这个文件显然是对基础教育的重视，目前培训机构对学生学习基础知识的重要性没有高度重视，基础没有做好，拼命去培优掐尖，结果很多都是适得其反的。对于培训机构来说，未来在它们的产品体系中，培优产品的市场肯定会大幅度减少，提分的产品会增加。”陈冬华表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