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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壹条电影(ID:ytmovie666),作者:壹哥,头图来源:IC photo

2008年2月21号下午3点,陈冠希准时出现在香港九龙湾国际展贸中心的记者会。他穿黑西装,配一件白条纹衬衫,面色凝重,心事重重。

5分钟的全英文声明中,他首次承认那些照片为自己私有,用了13次“对不起”向所有人道歉,并当场宣布,自己将无限期退出香港娱乐圈。

“我希望今天之后,能够得到你们的宽恕,这个事件以及这个事件所引发的一切,我真的非常抱歉。”

第二天一早,搜狐放出线上调查结果,在“你会接受陈冠希的道歉么”一栏,超六成网友选择了“完全不接受,道歉也没用。”

多数人的理由是,那些照片以及明星被动曝光的私生活,已经严重冲破了传统道德底线,对年轻人造成了不良示范。

12年过去,人们看待这次事件的态度,已然发生实质上的逆转。

与此同时,明星道歉的频率,亦呈几何倍增长,渐现见怪不怪之势。

一个人,或许可以超越这个时代的所有人,但终究,无法超越这个时代本身。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为他所生活的这个时代作证。

明星,尤甚。

“吃人”

1935年2月3号,旧历新年这一天,电影《新女性》在上海金城剧院正式公映。

这是阮玲玉倾尽心力的一部新作,也是她借助角色相似的命运、释放个人情感的一次机会——主人公韦明身为知识女性,经历感情波折、生活苦难和流言蜚语的连番打击,不愿苟活,最终选择自杀。

电影公映后,风波开始于某些被片中“小报记者无耻行为”惹怒了的媒体人。

很快,出品公司联华收到了上海市新闻记者工会的抗议:要求联华影片公司登报向全国新闻记者道歉,同时删除影片内“侮辱新闻记者”的内容。

在得到行业封杀的威胁后,联华公司被迫删了镜头,并登报道歉。

但道歉,并未让风波彻底平息。

观众对阮玲玉的追捧,和阮本人的感情坎坷,让记者再次嗅到了新闻炒作的血腥味。

《新女性》公映前后,正是阮玲玉两任男友张达民、唐季珊大打官司的档口。

明星隐私、三角关系,在小报杂志的添油加醋、大肆渲染、甚至蓄意捏造下,一个女明星与两个男人之间的八卦,成了当时上海人尽皆知的街头谈资。

彼时,媒体话语权在握,制造明星“丑闻”,就是一场居高临下的“虐杀”。

3月8号,《新女性》公映一个月后,阮玲玉在母亲为自己煮好的面条中,倒入了三瓶安眠药,搅拌,然后快速吃完。

6时38分,25岁的阮玲玉停止了呼吸。

有人后来痛惜,当时吃面的她,是否会想起《新女性》结尾,那个自杀未遂、在病床上喊出“我要活啊”的韦明呢。

联华公司的道歉与删改,在一个明星香消玉损的过程中,显得那么微不足道。

媒体“吃人”的时代,连无力感,都是血淋淋的。

“空前绝后”

时间来到半个世纪之后。

在一鸣惊人的83年和渐入佳境的84年之后,1985年2月19号,第三届春节联欢晚会在大年三十如约而至。

相比前两届,这一次的变化是直观而巨大的:

场地从室内的央视演播大厅,直接搬到了户外的北京工人体育馆。

这背后,是蒸蒸日上、且迫不及待的举国情绪。

“上一年大家看了国庆阅兵,美国洛杉矶的奥运会也举行了,我们就觉得十几亿人的国家,在演播室办春节晚会,太寒酸了。”当年的总导演黄一鹤如是说。

事实证明,这是个完全错误的选择。

晚会刚结束,观众批评和投诉的信件,就雪花般从全国各地寄来,短短几天塞满了三麻袋。

从冒进的冲动中醒来,来不及自我反思,那个年代,要先给观众一个交代。

11天后的3月2号,中央电视台在当晚的《新闻联播》中,就春晚的失误与质量不佳,郑重其事地向全国观众道歉。

黄一鹤

这次道歉是空前的,35年后回望,亦是绝后。

彼时,改革开放刚刚来到第七个年头。

人们似乎对一切新鲜事物都充满了兴趣,生活在日新月异地发生变化,有无数的美好等在未来。

全民上进的大情绪下,这次道歉,最终不过作为一个无足轻重的小插曲,和一次空前绝后的官方行为,被放进了历史记忆。

另一次空前绝后的道歉,发生在8年后。

1993年4月18号,为了支援西部贫困地区,香港演艺界联合内地知名艺人,在人民大会堂举办了一场史无前例的大型义演。

四大天王一段唱跳之后,司仪倪萍和曾志伟上台对四位内地人气颇高的巨星做访问。

张学友和郭富城之后,到刘德华,他看起来有些紧张,笑着先对台下说了句,“你们好”,掌声之后,倪萍:请说你的感想。

刘德华:我的感想就是,很喜欢来到台北……

他很快意识到错误,慌张写在脸上,随后倒向旁边的黎明,就势半跪在台上。

倪萍立刻圆场:太激动了,大家原谅他,他给大家磕头了。

反应过来的刘德华,一脸“糗大了”的大笑,接下来特意加重了“北京”两个字。

从口误到下跪道歉,短短几秒钟,相比后来的处变不惊,这一次的刘德华,稚嫩中透着真实。

另两个属于这个时代的真实,来自成龙和陈凯歌。

1989年,37岁的陈凯歌写下了自己的青春回忆录《少年凯歌》。

一个逼近不惑的男人,事业初成之时,选择自省地梳理自己的过去,试图搞清楚,我为什么成了今天的我。

他回忆童年记忆的北京,以及少年眼中的那场运动,他重新回顾自己参与批斗、甚至动手推了父亲的经过,他在反思,也在忏悔,为过往之失道歉。

但本质上,这是一次毫无保留的、空前绝后的、无比真实的明星自我剖析。

10年后,同是道歉。成龙以另一种方式,向公众做了又一次明星的自我剖析。

1999年11月10号,成龙在香港召开记者会,为自己的私生女事件向社会道歉。

不同于后来广为流传的“我犯了全天下男人都会犯的错”,成龙的原话是:“我犯了全世界好多男人都犯过的错。”

即便如此,这仍然是一次空前绝后的出轨道歉。

这似乎给后来的所有明星危机公关,写下一个反例——一个彻底暴露个人短板、且永远无法撤回的反例。

这些道歉绝对真实、空前绝后,几十年后回看,在这些明星(和组织)的漫长生涯中,却也无足轻重。

事实上,这三个形容词,又何尝不完美适配那逝去的80、90。

“太超前”

进入21世纪。

2006年4月19号,相声红人郭德纲主动邀请了北京十几家媒体,召开记者会,按照汪洋要求,通过三家以上全国性媒体向汪洋及其家人道歉。

事情的起因,是相声行里再正常不过的一次“砸挂”(相声演员之间互相戏谑取笑),郭德纲在一次表演中,调侃了同行汪洋“老婆跟别人睡了,汪洋气得要自焚”。

结果,汪洋气得告了他。

“开这种玩笑,是相声界内部的事情,观众也都知道,这不是为了害谁,为了诋毁谁,我这次玩笑开大了,开得人家恼了,我就得道歉。”

彼时,郭德纲走红未满一年,处在绝对的上升期。

作为完全由观众捧起来的后起之秀,面对行业内前辈同行的抵制,郭德纲十足强硬。一段《五十年相声之怪现状》,更让他成为彻底的草根英雄。

甚至强硬到,这次快速道完歉,立刻便不客气地损起同行:

“好多同行把汪洋当成了一杆枪来打我,实在是没意思,你们说不了相声,摆个地摊儿也成啊,干什么不能活啊,干吗非得在背后嘀咕别人呢。要实在不成,你们来找我,我教你们说相声,教你们说话,教你们做人。”

这份强硬,在四年后的“徒弟打人事件”中,达到高峰。

2010年12月15号,与北京台的打人事件发生后四个月,郭德纲在微博上正式道歉:

“这半年来,想的最多的一个词是膨胀。浮躁的社会,人人都会膨胀,但膨胀是万祸之源。徒弟们不膨胀不会出走,我要是不膨胀也不会闹出这场风波。”

搅局者的强硬,始于道歉,也终于道歉。

可这强硬背后,何尝不是这世界,对太超前的“反骨仔”,一以贯之的拒不接受。

太超前的,还有08年轰动华语圈的“艳照门”。

当海量照片散落全网,一切都已无可挽回,第一个站出来道歉的,是受害者钟欣桐。

世人后来只记住了她那句“很傻很天真”的慌乱之言,彼时却似乎没人去想:

为什么,这些受害的女明星,却被要求站出来向公众道歉?

知乎上有高赞回答:

“明星为艳照道歉,说白了就是,没有真正经历女权启蒙的地区太过保守,明星不过是为落后狭隘的社会观念买单罢了。”

而在陈冠希道歉会第二天的媒体调查中,在“谁最应该站出来致歉”一栏,陈冠希得到62%的投票,远高于恶意泄露他人隐私的犯罪分子。

同时,仍有7.2%的网友,认为钟欣桐才是最该致歉的那个。

显然,已经进入新世纪的这个世界,还没有新到做好准备包容一切。

那些太超前的,太激进的,仍被理所当然地,视为大逆不道的存在。

那些道歉,也和道歉背后的委屈一道,被收进历史的垃圾箱。

“占用公共资源”

21世纪的第二个10年,是无法用词语简单概括的10年。

互联网所到之处,需要包装,尽皆提速。

明星道歉会,越来越多痛哭流涕的悔过,虽然多数大众都会如愿买账,也偶有陈浩民式“惨如受害者”的翻车。

不管怎样,香港演艺圈依旧保留着“道歉必开发布会”的传统。

从2010年郑中基蔡卓妍宣布离婚并道歉,到2019年许志安出轨道歉。或许是出于职业的尊重,或许是最有效获得原谅的途径,又或许,只是单纯为了让演艺生涯得以延长。

可更多时候,道歉只发生在线上了。

无需再等上几个月,甚至都等不及事件发酵,一条微博,一段声明,快速道歉划上句号——完美契合这个时代、大众稍纵即逝、却又珍贵无比的注意力。

于是,一副明星道歉众生相,就此诞生:

触犯法律的、与实锤实到不能再实的,老老实实,第一时间出来道歉;

错误无伤大雅、不影响生涯前途的,痛痛快快,第一时间出来道歉;

错误严重影响形象的,索性闷不做声,只待风声过去,开门迎客,一切如昨;

有包袱有压力的,做不了自己的,只得避实就虚,顾左右而言他;

罗马不是一天建成的。

若要追溯,文章,是一切变化的开始。

2014年3月31号凌晨,文章在“周一见”之后,微博发声明,承认与姚笛的婚外情,并向家人道歉。

当天,即有媒体从心理学角度,逐字逐句分析这篇300字道歉信背后、潜藏的危机公关技巧与策略。

诸如“我很感谢你们让我跌倒在今天”的表述,乃至“辜”字的简繁体混用,都成为“道歉不真诚”的把柄。

及至31号晚上10点,文章再发微博,喊话爆料人《南方娱乐周刊》谢晓、陈朝华:“我贱命一条,陪你们到底!”

这一次,所有人都相信是正主下场了。

这是明星最后一次以如此真实的面目,出现在道歉风波。

六年后,当罗志祥陷入出轨丑闻,连发两条道歉微博,但看客们,早已没了分析文字的兴致。

一个月后,罗再发长文《男孩 女孩》,不过是又一次段子手的狂欢。

吃瓜大于一切。

的确不能怪大众冷感,时间久了,明星道歉已是家常便饭,甚至例行公事般地成为这份职业的一部分。

知道会被群嘲,“占用公共资源”的道歉模板,依旧大摇大摆地被复制粘贴。

十足鸡肋——食之无味,又弃之不能。

明星出了丑,道道歉,网友围观,热闹一阵子,兀自散去,等待下一个出丑者。

这似乎减轻了明星的心理负担。

但吊诡的是,也是这“紧盯下一个出丑者”,让这些本就透明的明星,更加无所遁形。

直播中的一句话、综艺里的一个动作、书里的某些表述,都足以成为让明星下场低头认错的铁证。

互联网,让明星前所未有的“飞入寻常百姓家”,也让明星空前绝后的“为自己筑起一层厚厚的保护壳”。

这是这个时代的矛盾和冲突。

这是这个时代的和谐与融洽。

结语

一个人,或许可以超越这个时代的所有人。但终究,无法超越这个时代本身。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为他所生活的这个时代作证。

明星,尤甚。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壹条电影(ID:ytmovie666),作者:壹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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